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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住你再营造暖流
楼主
来源:edsLYF@edslyf 3/15/2012 10:38:00 AM
想不到的是《桃姐》的厅里满座,一生第一次坐到了第一排。 看到银幕上大大的桃姐,就想到了许鞍华,她和叶德娴同龄,都六十五岁的人了,脸上都开始若隐若现有了老年斑,还一直工作着,美丽着,任谁也不能不为她的执着而打动。许鞍华就是桃姐,为香港电影服役了四十年,翻翻她的履历,从邵氏的尾巴,到新浪潮的兴衰,一直走到合拍片的时代,莫管风云变幻、物欲横流,都能留住她的清清淡淡、悲天悯人的心肠,无怨无悔。直到如今,我最敬仰的香港导演还是新浪潮的那批人,尤其是徐克和许鞍华,常觉得他俩才是那真心爱电影的人,而许鞍华尤甚,她甚至嫁给了电影,奉献了一生的年华,至今形单影只,不求什么老有所依。 电影里的桃姐做菜很讲究,其实菜谱都很简单,区别只在于是否用了心,许鞍华从来算不上技术流的导演,不似徐克那般锐意求变,也不似杜琪峰那样剑走偏锋,拍武侠片也能拍得“沉闷”,裹着对生命的凝视和岁月的了悟,有时被人说闷骚,其实是一种执着。电影是一道菜,放太多作料,不如掺一点真情,许鞍华不想太用力,因为那会因做做而虚假,即使那是个真正的故事,放在马俪文的《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就有揭伤疤的残忍,而许鞍华拍《桃姐》,只把把伤口慢慢抚愈,微笑着,根本是无痛的。 《桃姐》也属于叶德娴,和许鞍华一样,她跨越了自邵氏起香港电影的大半时光,她也最有资格佝偻着背来诠释一个饱经沧桑的凝望者,有一天她们的身体终会僵硬,眼睛变得呆滞,但我相信伊总能怀揣着幸福老去。即使这个年代充斥着节目表演般的慈善秀,美德也会在和谐的家庭里遗传,电影里梁家人修养很好,老太太都会飞回中国给曾经的老佣人熬两锅燕窝,扶着她蹒跚而行,刘德华扮演的梁少则很节俭低调,每天穿着和空调修理工差不多的衣物,背着书包,与著名电影公司监制的身份格格不入。他们都很好心,也很节约,就算移民海外,也能和桃姐一样守着那些古旧的美德,传了四代、五代,仍然能拥抱着他们的老佣人表达心底的感恩。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电影要人捧许鞍华的场,来客串这部电影,仿佛流动的盛宴,随便几分钟就会冒出几个大腕,这种感觉远比看《建国大业》要习惯。连博纳的老总于冬也亲自上阵,在片头被刘德华、徐克和洪金宝合作玩弄。邹文怀夫妇和罗兰出现的那个首映场,是刘德华监制的《天堂口》,许鞍华借刘德华之口自嘲,事实上亦只有她有资格这么做。刘德华是她的晚辈,他职业生涯的第一部电影《投奔怒海》就是由她执导,亦可以说他变相是由她带大的,她是他生命中的桃姐,拍这样一部缺乏卖相的电影,本就不为名为例,而只是感激与报答,结果倒演的真情挚意层层暗涌,无心插柳又拿到一座金马影帝。 而叶德娴则是真的演得好,那种念旧式的惯性,在桃姐身上化成心酸的可爱,大美女和大帅哥的故事浑然天成,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猜忌、怀疑,就算对坚叔那样的花花公子遗老,都笑笑来对,偶尔有惊恐,则是不愿连累她人,甚至执拗地要自己付钱住老人院。桃姐亦是过分挑剔的人,进卫生间堵着鼻子、进房间先拂拂尘灰,只做健康的食物,但性情开朗,能和无依托的院友们和睦生活,有时生,有时死,看透一切的桃姐挺洒脱,即使她偶尔会为院友的离世而伤悲,也能在梁少和牧师的祈祷中勇敢走上手术台。所有的情绪转换,在叶德娴的表演中丝丝入扣,仿佛是经历过。其实这亦是事实,刘德华和叶德娴算是合作中的老交情了,从《猎鹰》到《法内情》,从《黑马王子》到《桃姐》,合作差不多两位数了,拍《法外请》那时候两人就很亲密,刘德华认叶德娴为干妈,亦是生活中的真事。 到如今我还能想起《绝代双骄》里刘德华挥着“郎情妾意剑”,叶德娴挥着“奸夫淫妇剑”的情景,那时的港片很年轻,现在他们都老了。许鞍华曾经是个看上去气质忧郁的女青年,年轻时亦算漂亮,现在她也老了,看着香港岛日渐铺满的老人院,她们无法不正眼以对这膨胀中的社会问题,但她也只是淡淡地呈现出来,不做评价,如《天水围的日与夜》里一般淡然。电影的结尾,许鞍华借老人之口朗读李商隐的《无题》,和《男人四十》里读苏轼的《后赤壁赋》一样,留给人惜福常乐的释然。 叶德娴亦是某个年代的知名歌手,她所有的歌中,最喜欢的是《赤子》,林夕和罗大佑的词曲写得都好,说起来,其实这个世界无非就是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断断折折、跌跌撞撞、声声色色、冷冷暖暖、亲亲疏疏罢了,要紧的是当世界太冷了,谁会伸出一双手,能围住你再营造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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