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嫁给男人后，就傻了。听人说是被男人打傻的。男人下地干活时总是把女人带在身边，女人一个人在地头捏泥巴人，捉蚱蜢。每逢赶集，男人都会带着女人去。他替女人梳头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骑自行车带着女人去集市上。女人在集市上会大喊大叫，会随手拿货摊上的东西，看见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疯子，指指点点地议论她。 男人不顾别人，拉着女人的手，给她买好看的好吃的东西。女人要花，男人就买花，女人要镜子，男人就买镜子，女人要贵的，男人买不起，男人就攒钱，攒够了再给她买。村里的人都说这世上没有第二个这样的男人了，可惜是命啊，讨个老婆居然是傻子，造孽啊。 男人心眼好是村里人人尽皆知的，他是个孤儿，寄养在女人家，女人的父亲临死前，就抓着男人的手，把女儿许配给他。男人不答应，女人的父亲泪流满面地求他，男人不忍心，只好答应。男人不爱说话，一整天闷着头干活。男人会手艺，村里有人家要制一个橱柜，制一张桌子，都会来请男人，男人也不拒绝，但从不收报酬。女人说，咱们出去打工吧，打工挣钱。男人摇摇头，说不愿离开家。女人说多了，男人连头也不摇了。女人就偷偷跑了。 男人满世界找，找不到哥人影。可是女人一年后又自己回来了。还对男人说，咱们结婚吧，结婚了我跟你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出去了。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人们说，很少看见男人笑，这是唯一的一次。 女人傻后，男人就再也没笑过了。有人找他帮忙，他还是帮，但他与女人形影不离了，走到哪就把女人带到哪。人们可以议论女人，但不可说侮辱女人的话，难说了，男人就和谁拼命。也有人曾经劝男人离婚，说这样的女人会把你拖死的，男人听了脸青着，不说话。但男人认定，他这辈子不可能再爱别的女人了。女人睡觉时，只要摸着男人的耳朵才能睡得着。男人累了，一回家就倒头大睡，醒来时，女人还捏着他的耳朵，他的一直耳朵总是红红的。 这天，男人上山打柴时摔下了山崖，天太热了，男人就把女人留在家，女人再也把男人等不回来。村里的人把男人抬回来时，男人手里捏着一朵火红的杜鹃花。有人说，男人是爬山崖摘花摔死的。女人一下子哭了，男人血肉模糊的脸上还绽放着笑容。女人一个劲打男人，撕扯男人。人们说，造孽啊，这么好的娃，造孽啊。这天正好是女人的生日。 男人就这么走了，留下女人。谁也不知道，10年前的一天晚上，男人截住正要和一个城里来的男人私奔的女人，男人说，你们滚吧，滚得远远的。女人指着男人大吼道，我们就滚，这个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念的东西，我嫁给你全是因为我爸，你能给我什么，能给我漂亮衣服吗，能给我项链手镯吗，你能天天送花给我吗？男人抄起木棒，说我打死这个臭不要脸的奸夫，看他还能给你什么。男人的木棒下去时，那带女人私奔的男人一让，木棒就落到了女人的头上。从此，女人就傻了。 男人死后，女人却变了正常了。人们说，女人是哭得太多了，把泪水哭干了，所以就好了。女人收养了一个男孩，她常常把他带到男人的墓碑前说，这是你爸爸，记住他，一辈子不要忘记他。妈妈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在他活着的时候爱他。男孩听了，愣愣的，不懂女人的话。唯有女人知道，男人走了，她欠下男人的是一生的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