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照人还（节选《诗卷长留天地间——哀志摩》） 志摩大振旗鼓，像一位出征的战士！10月1日，他信心十足地在晨报上发表了《我为什么来办我怎么办》一文，表明其办刊态度和方针，并向梁启超、胡适、闻一多、陈西滢、凌叔华、郁达夫、刘海粟、沈从文、余上沅、张歆海、任叔永、焦菊隐、陶孟和、张奚若等人约稿，可谓极一时之盛！10月5日，志摩又在晨报上发表了《迎上前去》一文，再次表明了他做《晨报·副刊》主编的“愿心”。 对工作的热情，事业的执著，的确能够冲淡志摩心底之烦忧，慰藉他心灵之创伤，可是夜深人静时呢？——这灵犀耿耿，向何处慰情去？志摩荡悠悠、迷朦朦地来到了一家饭店的凉台。啊，多好听的音乐，多热闹的人群呀！啊！那又是谁，一位妙龄女子，她慵慵地倚着一个男子的肩头翩翩起舞，神光离合，多美丽的舞影呀！但她是谁呢！那样的风情！哦，那不是他朝思暮念的心上人么？志摩大吃一惊，心想我与小曼虽然分别半个多月了，但身离而心未离，怎么此刻她倚着别个男子的肩头跳舞呢？志摩不禁失声大叫起来：“小曼！你不能跑到别个男人的怀里去！你盟过誓的，你说你是我的，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是属于我的呀！曼——”谁知，志摩将自己从梦中叫醒，窗外，天已亮了。 早饭后，志摩正坐在总编室聚精会神地办公，只听得走廊里响起一阵高跟鞋走路的脚步声，小曼飘然而入，见了志摩，第一句话便说道：“志摩，我和王赓离婚了！” 呵！是哪一阵香风将情人吹来？她刚才说的什么？志摩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面前的这位女郎，真真切切是他为之追求不舍，昨夜都在梦里缠绕的情人陆小曼呀！他站起身激动地握住小曼的双手：“眉！你真的与王赓离婚了？” 原来，宴会以后，小曼母女与王赓进行了一次开诚布公的交谈。王赓见小曼早已移情别恋，似覆水难收，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加之宴会上刘海粟的劝导，他本人又是在西方留过学的人，思想比较开通，他信奉“夫妇有恩则合，无诚则离”的婚姻自由观。因此，他爽快地答应了小曼的离婚要求，并对小曼说：“你执意要离我而去，我也不强留你了。你与志摩都是艺术气质的人，也许你与志摩在一起，确实比和我在一起更适合。可是，此后他对你务必始终如一，否则，等我知道，就别怪我王赓对他不客气了！我们既然夫妇一场，就由夫妇退为朋友吧，决不会反目成仇。”小曼感激地望着王赓端庄英俊的脸，向他作友好的告别。昨日情已逝，还君双明珠，在此别过！ 王赓道：“去吧，希望你好自为之，我以后再也关照不到你了……” 小曼眼睛已经被泪水湿润了，举手长劳劳，一步一回眸。她就要离开他，投到另一个男子的怀里去，但王赓宽恕了她！是的，这五年以来，王赓虽然对小曼温情不足，但总是像兄长般让她、怜她，即至今日，小曼要背叛他了，他依然以高姿态将小曼宽恕！因为王赓是很爱小曼的，他明白有时放手也是一种爱的表现。他站在那儿，目送小曼离去，不禁黯然神伤—— 分别在黄昏的时候， 笼罩着淡淡的离愁！ 目送你风姿楚楚的倩影， 就要淹没在路的尽头。 你的纤腰拴住我的视线， 你的回眸留在我的心田。 你鬓发的芳馨随风飘散， 你娉婷之影渐行渐远…… 离情别绪如此断人肠， 镜花水月瘦沈郎， 恨不得倩疏林挂住斜晖， 牵住环佩绮罗裳…… 倩影终于消失无踪， 好像轻烟淡雲袖底风。 莫道不****， 是这般人去楼空！ ——不堪回首夕阳中！ 小曼母女回来，陆太太即和陆先生讲明。陆先生是有名望的读书人，起初自然不赞成，认为有辱门庭。但是王赓都已经同意了，他反对又有何用？何况志摩也是他喜欢的青年。他最后摇摇头说：“我不管，你们自己闯的祸，自己收场！” 小曼望着父亲，充满乞求的目光：“爹，您还不肯原谅女儿么？” 陆先生手捋着胡须，温婉地答道：“傻孩子，爹有这么顽固不化？王赓、志摩都是爹喜欢的青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王赓同意了，爹又何必反对，倒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你们罢。” 小曼高兴地蹦了起来，报以感激道：“爹，您真开明！您真疼爱女儿！” 小曼向志摩滔滔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志摩感激涕零。尤其是朋友王赓的形象，留给他是那样的高姿态、美风仪。问世间爱为何物？却原来争取是为了爱，放手更是为了爱。人世间确有真爱在啊！他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加倍爱护小曼，不然，对不起小曼，也对不起王赓。他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接着小曼又说道：“志摩，当时我就急着想把这好消息告诉你，可是待回到北平来，竟不知你的下落了，你害人家想得好苦呀！”小曼那浅笑微嗔的样子，让志摩手足无措，他告诉小曼说，他何尝不是每天想起她呢，就是在梦里也把她追寻。 “后来你是怎样知道我在这里的？”志摩问。 “我哪里会知道呢？结果还是读到你昨天发表在晨报上的文篇《迎上前去》，才知你在这家报馆任职，故急忙前来寻访，果然你在此哩！”小曼说完，朝志摩嫣然一笑…… 柳暗花明又一村。志摩的心情，仿佛又从深谷升到九霄云天了。来之不易呀！这一双痴男痴女，为追求理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们好事多磨，几经周折，数番离散，要将这一出才子佳人的悲喜剧继续演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