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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amandypku@amandypku 5/12/2012 5:03:00 PM
1 小董站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大门口,掏出手机给刘总打了一个电话。 一会儿,一部高级轿车风驶而至。从车上下来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她袭一身整洁毕挺的深色西服,戴一副小巧精制的金色眼镜。 小董快步迎向前去,说:“刘总,一切出院手续都己办妥,专侯您来迎接。”刘总微笑着点点头,跟着小董来到外科102病房。 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正脸朝门外坐着。她身着一袭米色缀着线花的套裙,紧贴着窈窕的身段,显得楚楚动人。她的淡妆的脸上溢出红润来,眉头舒展处牵起微微的笑靥。 刘总脸上甜甜的笑着,紧走两步,刚刚喊了一声老——,只见那妇人连连向她摆着手。刘总会意地一笑说:“咱们回家吧。”说着挽起妇人的手,缓缓走出病房。 一边走一边向旁边的医生和护士道别,走出了住院部的大门。 今天天气分外的清朗。妇人仰起头来,以手遮额,眯着眼睛瞧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满是蓝白相间鳞状排列的彩云。太阳透过云层露出半个笑脸。明媚的日光像无数温暖的手摩挲在她脸上身上,她感觉到全身的酥痒难禁。住院已经快一个月了,整天呆在病房里,现在和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使她忽然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很快司机把车掉过头来,她被搀扶着上了车。 坐在车上,望着车窗两旁的景色不断地在眼前掠过。她的记忆之锁也豁然打开…… 2 四十二年前,刘俊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呱呱坠地了。 接生婆惊喜地又讨彩似地向东家发出一声尖叫:“哎呀,又是一个带把的!” 猛添了第三个男丁,刘家人的嘴巴一下合不拢,不知到底是喜是忧。在这个穷山僻壤里就意味着以后要娶上三房媳妇。 刘父抱着这个白白胖胖的正哇哇啼哭的小婴儿,眉头到底还是拧成一个结,上面可以挂把锁。 到了满月那天,刘家人凑起了份子弄了几桌酒水,叫来了亲朋好友乡邻喝上几盅。 乡亲们都喜欢逗着孩子玩,说模样长得俊,像个闺女。几盅酒下肚,他们中有的人就对刘父嚷嚷开了,说:“富贵,你家都是带把的,感情正缺个闺女呢?这小子长得俊,就把他当个丫头片子养吧?” 说者无心,听者留意。从此,在刘父的心结中,便有了一个小九九的打算。孩子像女娃就女娃吧,反正聊以补去心中缺个闺女的概叹。另外,还说不定真招来下一个便是闺女的宿命。 后来,在孩子过周时,众人便见孩子头上己经直直地竖起了两根小辫。 3 就像蜿蜒在村前的那条小溪一样,岁月也在缓缓地流淌着。 什么都扛不过漫漫光阴的打磨,唯有记忆才是漫长的更叠。久而久之,在人们的眼里,小刘俊也就成了真正的女娃了。不光脸儿长得秀气,连言行举止也极像个小姑娘似的,温婉文静的很。 转眼到了上学的年龄,爸爸携着七岁的刘俊去报名。戴着老花眼镜的女老师问:“闺女叫什么名字?”“刘俊。”“几岁了?”“八岁。”在性别那一栏问也没问就毫不犹豫地填上一个女字。 到了开学的那一天,小刘俊依然梳着两条小辫,穿着花格子衣服上学了。后来,要不是本村的孩子走漏了风声和揭了密,还有几个女生哭着向班主任报告,连老师们也不知刘俊的庐山真面目。 一天,一名女生哭着走向班主任的办公室。班主任问:“小莉,你哭什么呀?是不是有男同学欺侮你了?”小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走过去小声地附在老师耳边说:“我不要和刘俊在一起,他是个男生……” 原来,小莉和刘俊去厕所,见刘俊总是磨磨蹭蹭的。一次她发现刘俊的尿都拉到坑外面去了,她就低着头一瞧,就被吓哭了。 班主任开始还真有点不相信,就把刘父叫来一问,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余老师沉着脸问刘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弄得刘富贵满脸的尴尬,一下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放学回家了。小刘俊一路走一路哭。回到家后,妈妈问他为什么哭?他伤心地说老师批评他了,说他不是个女娃。要他换了装束剪了发后才能去上学。妈妈听了,连忙抱过刘俊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说:“好孩子,快别哭了。这有什么呀?老师说换就换呗。何况咱们俊俊本来就是个男孩子吗。”妈妈说着撩起围裙替刘俊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指着身旁的二儿子笑笑说:“瞧你小哥不是很好吗?明日你先换了哥哥的衣服去学较,妈妈接着给你做新的。现在,你己经长大了,妈妈再不能把你当丫头了,知道不?”小刘俊听了,抽抽噎噎的哭半天了也乏了。在妈妈轻柔的拍打下,迷迷糊糊地在妈妈的怀抱里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意外发生了。刘母正要去房里叫醒孩子们起床。忽见大儿子哭着跑过来说:“妈妈,妈妈不好了,小弟弟把鸡鸡剪掉了。”妈妈一下惊呆了,连忙叫来刘父把昏迷的小刘俊送去医院抢救。 4 打那以后,他就一直穿着男装,再也无法圆那女生的梦。后来上完初中上高中,由于家庭的变故,父亲的早逝,没有念完高中的刘俊便早早辍学了。 他回到村里,和其他人一样,先是务农,再外出打工。然后,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侯,他也结了婚生了孩子。转眼四十年过去了,风风雨雨已走完了多半个人生。一路走去,没有大落大起的人生波折,也没有一番风顺的命运航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就像村头小溪沙滩上的鹅卵石一样,历经岁月的淘洗,满目沧夷遍地都是…… 5 “刘总,咱们是回公司,还是去乡下?”车子己驰过了信江桥,马上就要进入城乡结合部了,司机小董回了一下头问刘总。刘总往右边的大道上摆了摆手说:“咱们还是先回老家吧。”说着,按下车窗玻璃,遥遥地望着外面的景色。 前面就是茶乡绿都乡。极目远眺,蜿蜒起伏的山峦上,一层层一排排,青翠欲滴的绿茶己依稀可辫。 这条道和身后两旁渐渐远去的山脉,刘总再熟悉不过了。记得从第一次考上重点中学市一中起,这条道便成了她跳出山沟沟来到都市的一条命运之道。后来考上大学,直至做了一家外资企业的总经理。和这条山路才有了越离越远的感觉。这不光是她在总公司里杂事缠身,随着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集团搬迁也离家越来越远。不是母亲的一次紧急电话,她己好久无暇顾及家中。 现在小董打高了车速,飞驶在这条回乡的路上。她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地。她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这位自己最亲的人,该怎样称呼她好呢?见她己娴静地闭上眼睛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自己反而没有丝丝的睡意,她又重拾起纷繁的思绪,随着轻轻摇晃的车速心又飞回到一个多月前。 6 接到妈妈的电话后,她就火速赶回家中。妈妈却哭着对她说,爸爸己经失踪了。后来几经折腾,爸爸是找着了,人却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夜里,母亲同她睡在一起,她就问母亲是什么原因。母亲向她诉说了一桩令她惊愕不己的一件事。 22年前,经媒人撮合,李雪瑛从五里外的枫岭村嫁给了刘俊。虽然生活过得清苦,但丈夫为人谨慎,处事谨小慎微,乡里乡邻也还和睦,所以日子也算过得波澜不惊。但在雪瑛的心里,丈夫的行为举止好像总是缺少了一种东西——男人的阳刚之美。对雪瑛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日子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何况山里的妹子容易满足,所以,雪瑛也就没有太多的奢望。 后来,生下女儿亚轩,他们的生活仿佛平静的湖中投下了一枚石子——激起了一阵阵涟漪。平淡的日子从此也增添了更多的色彩。一天夜里,刘俊去了村里一户人家喝喜酒。很晚了才喝的醉薰薰回家。路上淋了一些雨,衣服也被打湿了,可刘俊一回来便倒头呼呼大睡。雪瑛怕丈夫着了凉,连忙为他换衣服。当褪去下身的衣服时,眼前的一幕令雪瑛一下目瞪口呆。丈夫的下处空空如也。她惊愕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天夜里她很晚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凌晨,她醒来时,见丈夫还在酣睡不己,就有意贴在丈夫身上,却发现那玩意仍在。这令她心有余悸,百思不得其解。第二天,她借故去了娘家,向老母亲诉说了自己的遭遇。老母亲郁郁地告诉她,丈夫定是个阴阳人。她流着泪问娘:“那我该怎么办呀?”老娘用干枯的手抚着她的脊背说:“孩子,认命吧。祖训说,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还能有什么办法?”她也只好收了眼泪回家了。她不是不记得老母亲说得那些古训,即所谓的女人要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是被世人早己尘封了多年的古训与现实的距离却是如此的遥远。 这次她终于把多年来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有机会来说给女儿听,压抑多年的苦衷似乎也得到了释放和缓解。她神色忧伤地对女儿说:“亚轩呀,你爸爸早己不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一直幻想着做个女人。这一次得病只不过是他精神多年压抑下的总爆发。如今病情正在恶化,也许将来会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现在只有如他心愿才可以使他的病情得到缓解和好转。” “那怎么才能如他心愿呢?” “先做心理治疗,然后还他一个四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想做女人的心愿。这是他多年来一直解不开的心结。我看唯有如此才能救他。” “那就是要做变性手术罗?” “早就听人说,医院可以做这个手术了。何况你父亲早就阴阳两隔,我看还是逐了他心愿吧。” “妈妈,苦了您啦!您这一辈子也真不容易,不知您是怎么过来的。不过这样也好,待父亲做了手术之后,您们就离婚吧。妈您才四十来岁,离了婚之后,您可以另觅佳伴。” “傻孩子,妈妈早已心灰如死。唯有今后多吃斋念佛,以修来世。只愿儿女们有个好前程,妈妈也就知足了。” 7 “刘总到了吧?”小董一声喊,才把刘亚轩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汽车按响了喇叭,原来己经开到了村中的桥头。这是一座由青石马石沏成的古桥。桥面上有几个黄毛小童正在嘻闹。看见来了一部小轿车,他们欢快地跟在车后吹起了口哨。 车子在窄窄的水泥路上穿家过户后,终于在一幢红砖瓦房前停下了。亚轩高兴地说:“到家了。”然后扶起身边的妇人下了车。 远远的望见母亲撩起了围裙,擦了擦脸,又用手拢了拢垂下的额发,站在门槛前朝这边望着。亚轩的心潮忽然澎湃起来,悬在心中的一个难题重又爬上她的眉头,她悄悄地附在妇人的耳边轻声问:“爸爸,我该怎样称呼您呢”? 也许刚才坐在车上的她早己思虑成熟。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就叫我姑姑吧。” 8 夜里,还是母女同衾。亚轩紧偎着母亲说:“妈,您也不用再操劳了。瞧,握着您的手就像握着一把锯子。” “妈,您一定得答应我,跟我一块回城吧。现在您女儿出息了,您也该去享几年清福了。” 只听妈妈叹了一口气说:“轩儿呀,妈是操劳的命。一辈子在家迷迷摸摸惯了。还是你带你父亲走吧,走的远远的……” 夜己深了。妈妈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亚轩心想,妈妈这一辈子过得也真不容易,感情世界里充满了无奈,婚姻可谓是失败的。自己一定得设法说服母亲放弃那种守一便终身不嫁的思想。而父亲呢,今后她还能拥有自己的另一半吗?想着,想着,亚轩也迷迷糊糊地睡去。朦胧中,妈妈轻轻的叹息声似乎仍隐隐约约地漂浮在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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