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应该发生在四十年前，上世纪七十年代吧。 我不清楚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究竟是怎样艰苦。今天听了一位亲历者的故事，感悟很深。 下面引用的就是亲历者的讲述：我那是二十多岁，在一个公社的兽医站当会计，站里还有两个技术人员，老胡和小李，他们平时以师徒相称。那时牛是主要的畜力，是公社和家庭的宝贝。但是一头公牛长大了，一定要阉割。因为怕它分心，不好好耕地。这样我们站里的老胡和小李就就是老乡家的座上宾了。他们也乐意去，给老乡干好活，也是支援生产，利国利民。而且还可以喝点小酒。老胡和小李干活很买力，因为老乡已经招呼妻子去上街上打酒。牛是通人性的，只要看了背着药箱的兽医，就焦躁地转圈，无奈被一条绳子束缚。我疑心，是不是兽医身上都贴上了标签。就像小时候，那些穿街走巷的收毛皮和收狗的小贩只要一进村，全村的大狗小狗跟着狂吠。你只要看看那些狗龇牙发狠的样子，就会不寒而栗。也许它们知道自己最终会悲残地死在那些人手里。不过公牛是抗不过的人的意愿的，被五花大绑地捆起来。比阉割起来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是捶，就是把牛蛋用手把好，再用绳子固定住，再用一个大捶，照准就是一击。这，百姓也会，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只好请兽医来根除，就是用亮亮的手术刀切开包皮，把牛的****取出。当然这也不会丢掉，好好洗洗，去掉骚筋，是一盘美味。老乡家实在是没有什么菜，就南瓜，葫芦，豆角，上吧，顶好是炒个鸡蛋。但是大曲酒倒是有两瓶。那样岁月是怎样的清苦呀，肚里也没有油水。能喝上两盅，能醉上一回，该是多美的事。所以，只要家里来亲戚了，自家门口就不时有邻居关心，热情地和亲戚打招呼，俨然也是自己的亲戚一样。寒暄了一会，也没有走的意思。等到饭时，主人客套一句，领居就留下吃饭了。兽医也是客人，中午再请两个人陪着，喝得畅快。等到傍晚时分，老胡和小李才醉醺醺地回站里。 平时没有事的时候，就打我房间里的亲戚送的两瓶酒了的主意了。 那天，中午时分，俩人在我办公室里，胡天海地吹一通，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也能猜出七八分。老胡说：小李，我们好久没有和郭会计坐坐，弟兄要联系感情，今天中午就定了。小李说：无酒不成席，没有酒呀。老胡看看我，我的天，喝我的酒，还要我自己心甘情愿拿出来。这俩，真狠。我只好说，墙角还有两瓶，我也不喝，今天中午喝。就这样我们三个，来到公社唯一的饭店。几张方桌，几个条凳。门口是一个大炭灶，上面是一口大锅。锅里沸腾着，有海带丝，粉丝，猪骨，等等。我要上一大盆，三副碗筷。小李用牙咬掉瓶盖，倒上酒，我不喝酒，他们知道。老胡说，今天怎样喝？小李说：师傅，听你的。老胡说：难得一次，这样，我们就喝到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为止。小李同意。好家伙，是想我的两瓶全干掉。 第一瓶喝一半时，老胡问小李，你可认得我？小李说，你是师傅呀。老胡说，接着喝。一瓶见底了，小李问，你可认得我？老胡说，你是徒弟。小李就拧开了第二瓶，哗啦倒上了。第二瓶喝了一半，老胡又问了，你可认得我？小李接上，你是师傅。第二瓶还有二两的时候。老胡又问了，你可认得我。小李抬头，睁大红红的眼睛，把桌子一拍，说：我认得你是那个龟孙？好了，两人干上了。小李猛把桌了一掀，盆碗稀里哗啦，全碎了。 站是领导是知道了，公社开广播会批评，针对喝酒的问题，又延伸了很远。说什么，兽医站技术人员，到百姓家，骟牛还留一手。骟过的公牛还是没有心思干活，常常就冲动地挣了缰绳，到那边地去了。人家责问，还自圆其说，说当时只摸到一个，那个呢，我看能跑到你头上。公社领导说话也真够粗的。 最基本是要写检讨。小李年轻，喝得墨水比老胡多，很快写好了检讨，认识深刻。老胡是土包子，干事情全凭经验。写检讨比枪毙他还难受。但他也有他的笨方法，他把麻绳缠在棍头。蘸点墨汁，在草帽上歪歪斜斜写上“我以后不喝酒”，每天都戴着帽子。领导还是挺满意的，这决心表得好呀。 但是时间一长，老胡受不了。一天，他找我诉苦，说太累了，喝点解乏。我说，你不是向大家表决心了吗？他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几天，又下乡了，醉醺醺的回来了。大家问他，决心呢。他摘下帽子，指着给大家看。你猜，怎么了？ “我决心还喝酒”，“不”字变成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