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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 自白
楼主
来源:NeoMeo@neomeo 5/20/2012 10:02:00 AM
我是一个傻瓜,嗯,我想是的,所有人都这么说那就应该没有错。即使我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想,我只是和别人稍微有那么点不一样而已。有什么不一样呢?吃喝拉撒睡···只不过偶尔我爱捡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可是,别人都不要了,为什么我不能拿?睡觉,我喜欢睡在路边或者别人家的门口又或者村里河边的草地上,那又有什么?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也有错吗?上厕所,人有三急啊,尿急的时候直接蹲下来就好了,我就是偶尔忘了脱裤子还有不小心在别人的门口,嗯,这个我知道不好,因为尿在身上会很难受,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做的事情会那么身不由己却又觉得那么自然。 我,很不正常,是吗? 小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到任何与别人的差别。我和所有人一样,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珍珍,也和别人一样的上学玩耍,可是,我很笨,学东西比任何人都慢,当别的小朋友在流利的背诵出李白杜甫的时候,我还在纠结于一二三四的顺序,他们都叫我傻子。爸妈是勤勤恳恳的种地人,每天催逼着我看书,却什么也教不了我。我讨厌书,不想看。 后来,我辍学了,老师说教不了这样的学生,爸妈也放弃了让我上学的念头,他们不管我了,只要每天,我可以做一点家务活,比如拿着扫帚扫扫地,搬搬柴火什么的,其他的时间,任我支配,于是,我很小的时候,便成了“自由人”。 我没有伙伴,没有人理我,可是我不能总呆在家里不是?于是我便游走在村里的各个角落。 后来,我会很流利的说话了,而且别人可以听得懂,但是没人愿意主动跟我说话,看得出来大家都讨厌我。爸妈也越来越嫌弃我了,我是累赘吧?家里那么穷,还有养一个傻子,谁愿意呢?他们老是骂我,也不给我做饭吃。所以我也一样越来越不喜欢在家里呆着了。我每天为了填饱肚子都会去人家扔掉的东西里面翻出我能吃的任何东西,每天到处游走,找人说话,然后,我慢慢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再过了几年,家里添了个小弟弟,我记得那个时候,家里很是欢庆,所有人都来道贺,家里好多好多吃的,还有好多好多人,我最喜欢的就是放鞭炮了,劈里啪啦的,真好玩儿。我拍着手在旁边笑着跳着,我还听见有人在说:“看那个傻子,她也知道高兴啊。” 他们告诉我,那是我的弟弟,跟我同一个爸爸妈妈的,以后要和我住在一起,我是姐姐,应该好好照顾他。我记住了这些话。 弟弟很聪明,跟很多小朋友一样,会做加减法会背唐诗宋词还会写字,家里人都疼他,我也是,每次我在外面捡到好吃的,我都会捧回来全部给弟弟,可是妈妈打我,不让弟弟吃。 有了弟弟之后,家里气氛也变好了,我常常听到他们笑着的声音,听到他们笑,我就很高兴,妈妈心情好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厌恶我了,有时候忙,还会让我看着弟弟,不让他乱跑,回来的时候还会奖励我一些吃的。我喜欢这个工作。 可是,弟弟不爱跟我玩儿,我知道,别的小朋友会笑他,有个傻瓜姐姐,如果他跟我在一起,别人也会厌恶的走开,小孩儿都喜欢更多的小伙伴,于是,他也总是恶狠狠的叫我离他远些,虽然我很难过,但是,为了弟弟高兴,他出去玩儿的时候,我就会躲在一边偷偷的看他,或者像以前一样,到处游走。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善良的存在,但是,自打我记事起,我便没有感受到任何善意的举止,包括孩子。我流浪于村里的大小巷子时,面对的不是嘲讽就是辱骂,大人有可能是因为顾及身份或是什么,对我就是嘲笑或驱赶,但是孩子却不同,他们不会跟我玩儿,不跟我说话,只要有任何人接近我,其他的孩子一定会孤立他,所以慢慢的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我。他们无聊的时候,还会集体的找我麻烦,推倒我,打我,踢我,拽着我的衣服,然后哈哈大笑的跑开,我自以为这种行为是不道义的,但是没有任何人出面阻止,除了忍我别无他法,其实曾经我也反抗过的,但是别的小孩哭着跑回家告状时,我的麻烦就更大了,他们的父母找到我的父母要求赔礼道歉,让他们看管好我这样一个傻子,不要出去瞎闹,爸妈也只能曲弓卑膝的,因为我是傻子,所以就连父母也不会帮我。 也许你会觉得我的生活很阴暗,但是,其实也有阳光的一面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村里有一户人家我很喜欢。过年过节我都经常去他们家门口玩儿。因为,那个时候他们家很热闹,好多好多的人啊,都是从城里回来的,那么的光鲜亮丽,当然我喜欢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每次他们家人回来时,都会带很多我从没见过的小零食,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偶尔会送我一些,或是几块糯米糖,几个小果冻,一小块蛋糕,有时候多给我一些让我带给弟弟。每次这个时候,我都觉得生活是那么那么的美好,他们简直就像天使一样。 这家有个美丽的小女孩,叫西西,在城里上学,跟我一般大的年龄,梳着长长的马尾辫,穿着干净棉布裙,她经常会回来这个小村子看她的奶奶,在这里,她也有很多朋友,小孩儿都爱跟她玩儿,我也喜欢找她,因为她从来没骂过我,其实,我也从来没听她骂过人。 每次她回来,我都会跑过去,然后大声叫她一句:“西西姐啊,你回来了啊。”虽然她可能比我小些,但是为了表示我对她的喜欢,我叫她西西姐,因为我好像知道,叫男孩子应该叫哥哥,女孩子应该叫姐姐。这时,她往往都是淡淡的回一声:“嗯。”有时候高兴还会笑着跟我说:“嗯,是啊。”然后转身走进她的房间。“哇,好美。”我心里总是这么感叹着。 我这么义无反顾的说她好,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所有人对我的评价不外乎傻子笨蛋神经病丑八怪这类的,他们认为我傻,所以没有人对我防备,说话也是毫无顾忌的。但是,西西姐却从来没讲过,而且她还跟别人说:“这个珍珍,真是有意思。”哈,我觉得这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好的夸奖了,“有意思”这三个字对我来说,真是莫大的殊荣啊,而且,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原来也这么好听,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喊出我的名字啊。 西西姐也有个弟弟,名字叫阿亮,但是好像是堂弟,可是不管怎么说,西西姐这么好,我应该“照顾照顾”她的弟弟不是?所以,我很爱找阿亮说话,我总是跑到他家找他聊天,一看到他我就会笑呵呵的叫他:“阿亮啊,去哪儿呢?”他老是撇撇嘴,不理我,我也还是笑着去别的地方玩儿。 后来,大家都拿我开玩笑,张大妈老是说:“珍珍这傻子,你这么喜欢阿亮,以后嫁给他做老婆好不好啊?”“好啊。”每次我都呼呼的大笑一声,然后回答她。这个时候,阿亮就会脸涨得通红,恶狠狠的瞪着我:“傻子,你滚远些。”周围往往就是哄堂大笑。我也跟着笑。 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波澜不惊,在这样一个混沌的小社会里我看到了许多。 比如,村头老宋总是骂自己儿子不争气,考试成绩差,但是别人对他儿子言语上稍微有些瞧不起他就破口大骂:“你家儿子就了不起了,我老宋家的孩子比你们不强多了。” 再比如,那个刚嫁进我们村的老姑娘,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走街串巷的,表面上大家都笑嘻嘻的跟她玩笑,背地里,张大妈李大婶聊她的时候都撇着嘴骂“狐狸精”。 还有那个都快四十还没娶上媳妇的刘拐子,整天在家里跟他大年纪的老娘吵架,他老娘经常跟别人家长里短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我也想给他娶媳妇儿啊,让我花钱买也行啊,但是,你说,这年头,哎···我有什么办法哦”。 再说,那个寡妇李大婶,总是把他四十岁守寡,拉扯五个孩子长大多么辛苦,现在孩子大了不孝顺这些事挂在嘴边,整个一祥林嫂,每次她一开口,大家应和两句,然后洗衣服的洗衣服,下地的下地,找孩子的找孩子,一眨眼就散开。 还有,村上的王大叔,女儿18岁在外面怀孕回来,被气得半死,整天破口大骂:“养个女儿有什么用啊,你最好死在外面,你把我这张老脸丢进了啊!”最后的最后,还是平息下怒火把女儿给嫁了出去。 生活啊,是多么真实的舞台剧啊,我总是这样乐在其中无法自拔,反正没人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傻子。 而我天真的以为我的生活会是这样平淡的走完,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已经长大了,已经成年了,什么事都不会做,却只有消耗,在这样一个时代为农的贫困家庭里,是无论如何也耗不起的。 事情就发生在我19岁的那一年,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回家,看到一个陌生人在家里跟妈妈聊着,我隐约听到“两万”“乡下”“安徽”这样的字眼,我很纳闷,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看到那个陌生人朝我看来,盯着我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我,落荒而逃。 后来的几天,妈妈对我很好,给我好吃的新鲜的饭菜,还破天荒的给我穿了新衣服,我好开心好开心,我以为妈妈终于对我好了,原来她也是爱我的。 但是,张大妈李大婶她们看我的眼神充满着暧昧诡异,在我走过的地方,老能看到她们的指指点点,什么“傻子”“也值了”“他家”怎么怎么的。 隐约中,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终于,这一天,来了。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早上,妈妈早早的叫起我,给我穿上我这一生最美的衣服,然后吃了最美味的早饭,我的面里还加了一个鸡蛋。爸妈还温和的叫我今天不要出门,就在家里。接近中午的时候,家里来了人,除了上次的那个陌生人外,还有两个男人加上他们那破旧的面包车,上次的那个陌生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跟妈妈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一会儿,他们笑着走出来,那两个男人一直盯着我看了很久,我有点害怕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妈妈拉着我说:“珍珍,跟着他们走吧,你去那边也可以好吃好喝的。” 我疑惑的看着妈妈,那个男人笑眯眯的走过来,拽着我的手往车的方向走,我挣扎开来,那两个男人也过了粗暴的拉着我,突然间,我好像意识到了离开这一字眼,那个车子,他将会把我带到一个从未踏足过的地方,那里没有认识的人,那里离家很远,那里一切充满着未知,我整个人都在颤抖,忽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我挣脱了他们,冲进了家里的后厨房,所有人都追了进来,不,我不要走,我不认识他们,我喃喃的喊着,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把菜刀。 他们终于停下来了,看着我,“别动,她是傻子,讲不听的,别把她弄毛了。”这时,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了,只是唯一的一个意识告诉我,不可以屈服,不可以屈服。 我挥舞着刀。那个男人试图从旁边绕过来,我看见他了,我突然把刀挥向他,我看见他手臂的鲜血流满一地,我听见旁边的惊呼声与抽气声,可是,我已经麻木了,只是不停的挥动着刀把。 “珍珍!”我听见妈妈大吼一声,是妈妈平时的声音,我突然笑了,对,这才是我的妈妈。见我停下,旁边那男人愤愤的说:“你女儿自己解决,要是不行,那个钱就给我退回来。”“好好好,别急。”妈妈陪着笑脸。转身走向我,“珍珍”温柔的声音,不是,不是妈妈,不是,头好疼,“啊啊!”我大叫着,刀子也向朝我走来的女人身上落下了,血,满地的血,周围人都已经手忙脚乱了,我在干什么?我丢下刀子,突然冲向了门外,往哪儿跑呢,后面已经有脚步追来了。 对了,村后头新修的一条大马路,那里直通镇上,我拼命的跑着,拼命的跑着,来不及了,快点。 “砰!”随着马路拐角处哪辆大卡车的急刹车声,我飞了起来,阳光下,我看见自己的鲜血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我看见那些追赶我的人越来越远,我看见自己阳光下的手臂闪闪发光,那么美丽,那一刻,沐浴在阳光下,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我微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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