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营房里的灯光
楼主
来源:yanhuimin@yanhuimin 5/30/2012 11:01:00 PM
进入7月,部队又要进行两个月的野外驻训了,这是部队每年训练的重点,建制连队参训率必须在95%以上,也就是说一个2000人的团只能有100人留守,而留守的人只能是“老弱病残”和值勤值班特殊岗位上的战士。 野外驻训前,我在隔着部队院墙买肉夹馍时不小心被扒落的砖头砸伤了脚,当我拿着肉夹馍一瘸一拐去找连长申请留守的时候,连长把肉夹馍当证据给没收了,最后鉴于我是快复员的老兵,同意了我的申请。其实他比谁都清楚留守任务不亚于野外训练任务重,不但要看好营院,还要打扫卫生、值勤站哨,最重要的是要自己管好自己,防止后院“起火”,借于我平时的良好表现,我留守了,让全连战士羡慕不已的同时我也进入了这场“阴谋”。 大部队被浩荡的车队带走了,我们“老弱病残”排成长队在营门口敲锣打鼓,像在送准备奔赴沙场的勇士,觉得自己像个逃兵。当最后一辆车驶过营门,那扇高大的门吱吱扭扭的关上了,一把大锁“哐啷”一声把我们和满营区的漂浮着柴油味的空气一起锁在了里面,高墙里的天像女人的脸在瞬间阴了下来,让我想起了“一道高墙两个世界”这句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我觉得用在当时非常贴切。 营区内又分小的营院,一般是1-2个营在同一个营院,按团里的安排,我们2个营的10个老弱病残统一住宿在我们A连对面的B连里,负责整个营院的执勤和卫生打扫任务,在我的记忆里,留守的那两个月我就是在不停的站哨和打扫卫生,“打扫的距离连起来能绕地球两圈。” 大部队走后,整个营区的阳刚之气也被带走了,留下的是阴森恐怖,死一样的寂静。当时听说过很多关于部队的恐怖故事,都是些什么关于部队阴气重、怪事多之类的,一直也没当真,但现在想想是有很多说头的。 转眼大部队走了一个星期,我也平复了最初的喜悦,每天机械性的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白天提着尿素口袋满营院的捡垃圾,晚上掂着个“打狗棒”(警棍)执勤站岗。大部队在的时候一个连几十号人,四五天才能轮一回岗,也不觉得累,现在就10个人,不是老油子就是真残疾,****天天整也疲惫,就不要说站岗了,估计成吉思汗也只能提着弯弓玩小鸟了。换哨都是上一班叫下一班起床,我那会经常学雷锋,十次有九次睡哨,从上哨一直睡到起床号,排我后面的哨兵自然也就都不用站哨了,开始那帮孙子还装A和C之间的B,谁也不说,就当不知道,第二天还挂着一脸站了哨的疲惫,后来这帮孙子觉得连装B都多余了,****裸的提要求,如果我是站最后一班哨,他们就和我换,换到倒数第二班、第三班、……直到第一班,我一般都成全他们,现在想想自己像看门的那个动物一样在桌子、水泥地板、墙角、草坪换着不同的姿势睡哨真不愧是活雷锋,当然雷锋也有气不顺的时候,我也常不按规矩出牌,站完第一班岗还保持清醒状态,这一晚的默认状态让我打破了。后来这帮孙子对我产生了怀疑,经常为是否让我站第一班岗而进行思想斗争。 话题还是要紧扣题目滴,以上是我为大家传授的一点部队小常识,举手之劳,就不必言谢了。 因为我睡哨的不确定性,那帮孙子也就不提换哨的事了,站岗这件本来就很正常的事又恢复了正常。 一天晚上,我站第四班岗,大概是夜里4点到6点,在西北这个点可以说是深夜了,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我被叫醒后机械的穿衣服、戴帽子,把手电筒别在裤裆里提着“打狗棒”就上了岗,坐在B连门口的台阶上,从眼角扣下两块芝麻大的眼屎觉得睁开眼睛不那么费劲了,对面的A连也变的清楚多了。 坐了半个多小时,人已经完全清醒了,眼睛百无聊赖的在整个营院扫来扫去。当目光扫到对面的A连时,看见二楼有微微的灯光恍了一下,过后又什么也没有了,心里一惊,“我C,鬼啊!”全连就我一个人留守,不是鬼能是什么呢?但对于无神论者,我坚信是我看花眼了。为确定是否有灯光,我盯着二楼看了几秒钟,最后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从裤裆里抽出手电筒对着对面的窗户闪了两下,心里在想“靠,吓老子,老子吓死你。” 正准备找个合适的位置小息一会,对面弱弱的又出现了灯光。“我操,小偷。”心里有点气愤,感慨这孙子竟然偷到我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了,也感慨这孙子智商高的只能用SB来形容,当过兵的都知道,部队外出能留下的也就剩下战士们不慎散落在地上弯曲着的毛和死死钉在地上的墙壁灶台床架子,你要问没别的东西吗?还真得告诉你没有。记得那会每个人只能在班里放两条裤衩,穿一条,包袱皮(枕头包)里放一条,如果不小心把穿着的跑上了马,就得穿包袱皮里的,如果一晚上跑两次,那就给小战士“挂空档”提供了条件和借口。我这个狗拉羊肠子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又扯远了。 当再次看到灯光我选择了静观,不是有句话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吗?做为一个老兵,这个侦察能力还是要具备的,最起码我要弄明白“敌人”的数量吧,如果人家十几个,我去搞,那不等于搞自己吗?再说我要知道“敌人”的目的是什么吧?如果只是为了拣散落在地上那些弯曲的毛毛我何必去管呢?如果是炸营房那是必须得管的,在岗一分钟那就担负着一分钟的责任。 看了几分钟我硬是没整明白这SB的动机,竟用了两分钟的时间把连队所有的班级转了一遍,并挑衅的对着我闪光,这更坚定了我对他是“SB”的正确论断,不过如果加个“超级”那就更贴切了。同时也让我佩服不已,A连四层楼上下20几间房,在两分钟跑完正常人二般做不到。 正在我犹豫是舍采取“斩首”行动的时候,我了个去,连队军械库也闪了下光,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军械库可是钢门钢窗外加报警器、三把锁、三人管理,虽然里面值钱的军火都让带走了,可要是这孙子在里面拉泡屎也够我受的,留我干什么的,不就“看家”的嘛!我决定必须实施“斩首”行动。 为确保行动一举获胜,我必须充实一下我的“装备”,在门口转了半天最后发现一块常被我站岗时当作枕头的半拉砖头。我右手拖着“打狗棒”,左手提着半截砖,裆里别着手电筒就开始向A连匍匐前进,高姿、低姿、侧姿的爬了十来米,才觉得前方百米之外的A连着实有点远,单爬过去我的战斗力值就得下降一大半。必须作出战略上的重大调整,当我直着身子走到A连门口时感慨有多少简单的事情让搞复杂了。 A连的大环锁紧紧的扣在一起,这个孙子是怎么进去的?当时我惊讶并崇拜着。掏出钥匙颤颤微微的打开大环锁,用“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足形容楼道里的“黑”,壮着胆往二楼摸。“吱吱吱……哐当”,身后的门重重的关了起来。我的小心脏差点没让“硬死”,“扑通”一下就瘫在了楼道口,接着就是“哐当当当……”身上的手电筒、打狗棒和半拉砖全掉在了地上。这时外面呼呼的刮起了风,这让我的心里好受多了,毕竟风把门关上要比门“自己”关上更利于接受。门缝时断时续的传来“嘘嘘嘘”的风声。 在楼道口坐了三五分钟,缓了缓劲,重新整理了一下装备,同时侦察了下敌情,在脑子里形成了初步战斗方案。 我顺着楼道用匍匐前进中的“低姿”往二楼爬,以前班长让在满是羊粪蛋子的戈壁滩上爬过,在楼梯上还是第一次,顿时觉得班长还真人道。爬上二楼,透着楼梯口的窗户楼道里亮了不少。 我半猫着腰开始搜索这次“斩首”行动的对象,奇怪的是感觉身后总有一股凉气帖着,每向前一步身后也会隐约听见“沙沙沙”的脚步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我边走边侧身仔细的听身后的声音,耳鸣中又似乎听见前后均传来“是在找我吗?是在找我吗?……”带着喜悦和诡异的呻吟,感觉头皮被头发根扎的生痛,耳膜要被刺穿了一样,脚步却无法控制的向前移去。 向前两三米终于走到了一班的门口,一些操蛋的班长喜欢在驻训出发前在类似卫生纸之类的东西上歪歪扭扭的写上“封条”两个字,然后长长的在门上贴个两三道。本人在这就不说你一班长是谁了,如果有机会看到这篇字,给本人也打个电话安慰一下,毕竟你那“封条”防的是本人啊。 不知道这帮孙子用什么东西贴的,在同一时间“封条”齐刷刷的全飘落到了地上,一班的破门晃晃悠悠的开了条破缝,我不知道这是诡异还是巧合,势必要一看究竟。用食指轻轻推了下门,本应打开的门只开了约20公分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当时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我的对手就在门后?这时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已经把脸完全打湿了。顾不了许多,我又加了几分力,的确有人在门后,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和哥哥躲猫猫,知道他在门后我还故意用力去推门,感觉门后软绵绵的,像夹了块肉饼。别无选择,我用出了吃奶的劲,打算夹他个终身残废,门没有丝毫松动,没有哀求声,也没有反抗,我又持续用力,依然。这是我无法接受的,毕竟我在明处,他一但反击我会措手不及,我做好了赔门的打算,计划用“无影腿”强攻,离开门腾出一段距离准备“发功”,就在这时房内“咚”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你想夹死我吗?嘻嘻嘻……”。我肯定这是当时从我身后发出的声音,“黑山老妖”的笑声,声音很小,但很清晰,以致我现在还常常感觉身后有这种声音。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增加的只是恐惧。 门开了。 靠着楼道的墙站了许久,确定门内没有一点声音,攥紧手里的警棍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向门口,昏暗的光影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了半开的门缝里,确切的说是在地板上。 是什么?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看不见脸。 “谁?”我用力的喊出声。 身后突然有人问:“谁?”、“谁?”、“谁?”………直到声音消失在楼道尽头。好像一只巨大的手从地板下伸出来重重的把我向下拽,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而我的头对着的正是门里的那个头,我无力再站起来了,因为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我毫无意识的用手去推脸前的那颗长满头发的脑袋,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出手的一瞬间,那颗脑袋带着细长的身子被我推出了三四米,操,是个拖把。 这个结果似乎有点太突然了,本人也这样认为,可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本以为这个故事到这就可以结束了,摸了摸湿漉漉的裤腿,收拾着散落一地的“装备”,不去想灯光,不去想背后诡异的声音,准备回去好好站哨。 就在这时楼道尽头的卫生间突然响起了水声,我不愿再回想这件事,因为在连队驻训走后,按照连长的命令我把连里的总水阀、电闸全部都关了。我拼命的向一楼跑去,身后像被一只手死死拖住,听见那个声音在身后:“再陪陪我,再陪陪我……嘻嘻嘻……”。 不知道是怎么才跑到的连门口,我又一次瘫倒了,连门被那个大环锁紧紧的锁着,我慌乱的在口袋里翻找连里那串钥匙。 “是在找这个吗?”那颗被我推开的长满头发的脑袋悬浮在半空中,长长的白舌头上正卷着我在翻找的那串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