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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祖咒《最爱》 魔术时代的悲歌
楼主
来源:金海湾网友@chenliguo 6/3/2012 4:19:00 AM
我不知道,当顾长卫读到阎连科的小说《丁庄梦》时,让他震颤的是死亡,还是苦难?是人性的黑暗,还是爱情的光芒?但当改编自这部小说的《魔术时代》被从150分钟压缩到100分钟,并更名为《最爱》之后,大时代的荒诞、死亡的悲悯连带着顾长卫的野心都显得有些模糊了,只剩下畸零的爱情为因热病而枯萎的村庄涂抹上最后的亮色。 无处不在的严厉审查如捆在中国艺术家身上的镣铐,束缚了手脚,也制造着遗憾。以美学论,顾长卫的《最爱》是一部遗憾之作,但在一个因审查引发了更可怕的自我审查、进而造成失语甚至丧失了底线的环境中,顾长卫仍然显示了令人敬佩的勇气,这让我仍然期待着《最爱》那个传说中的导演剪辑版。 相比之下,左小祖咒(微博)这样的音乐家要更幸运,相对抽象的艺术语言让他获得了比导演、作家稍宽松的创作空间。当血头齐全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物几乎在《最爱》中消失,在电影的原声唱片中,左小祖咒却以一曲极致黑暗、压抑的《齐全之死/安魂曲》为《最爱》留下了更完整的血脉。 曾经“带着口罩”唱出《走失的主人》与《庙会之旅》的左小,比多数人更了解顾长卫的无奈,但他从不因无奈而抱怨。事实上,对思想、言论、艺术的审查并非只来自于官方,道德、大众(或精英)的审美情趣、商业利益乃至艺术家的自我意识等等也都在干扰、束缚甚至摧毁着艺术家的创作。枷锁无处不在,但伟大的艺术往往生长在思想与言论的边界上,真正的艺术家也总是善于在禁忌的边缘带着镣铐发掘出新的美,波兰的诗人辛波丝卡如此,捷克的乐队宇宙塑料人如此,在更自由的国度里,顶着传统民谣迷的骂声为吉他插上电源的鲍勃·迪伦也如此,而左小祖咒,这个生于魔术时代,在魔幻的江湖中修炼了技艺、磨砺了情怀的魔术师同样如此。 在《最爱》电影原声中,左小既写出了《掏奶子》、《粮仓偷情》这样极简的先锋之声,也写下了《大钱歌》、《最爱》这样向传统回归的作品;在编曲配器上,左小使用小提琴、黑管、小号、萨克斯这些西洋乐器,也不忘唢呐、埙、箫、笛子这样的中国民族乐器,但无论先锋还是传统、西洋还是民族,这些东西都构不成对左小的束缚,它们是制造风格的工具而非风格本身。拿起唢呐只知道《百鸟朝凤》的人怎配在他面前谈风格,左小是地道的拿来主义者,更是在沙里淘金子的术士。 作为左小祖咒的又一张电影原声唱片,《最爱》延续了很多从《美国》开始的创作手法,比如对小提琴、管乐的运用,而《最爱》中的同名乐曲(电影的片尾曲)也再次为左小在《美国》文案中所写的“买不买我的唱片不重要,不妨去修修自己的泪腺也行”提供了注脚。但从根本上说,《最爱》与《美国》是完全不同的,《美国》是向外的,《美国》的明亮、开阔甚至可以认为是绚丽多彩的《你知道对方在那一边》的先声;而《最爱》是极度内向的,哪怕在同名片尾曲这样的抒情段落里,他的情绪依然不是宣泄而是收敛的,吕思清先生的小提琴在与吉他、大提琴、双簧管的对答中,语调是如此的冷静而从容。左小节制了旋律与音色的铺呈,却更凸显了他对声音、对色彩的敏感,仅仅是黑、白、灰就筑起了整部《最爱》的声响大厦——朴素早已成为了左小基因的一部分。 死亡是《最爱》最重要的主题之一,但电影的一个遗憾恰恰是对死亡的简化,如果仅仅把死亡抽象为绝望的话,那么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左小祖咒以往的歌曲中,《莫非》和《弟弟》都是与死亡有关的,但到了《最爱》,他才把死亡的话题展开,他有了足够的经历来让生命得到沉淀。《二骚之死》、《四伦之死》、《粮房大嘴之死》、《齐全之死》、《主角之死》和一再变奏出现的《安魂曲》构成了左氏的“死亡组曲”,这组曲子的平静是极致的,它超越了《莫非》的温情和《弟弟》的荒诞,它浓缩了爱与恨、苦难与悲悯、尊严与卑劣、欲望与反抗、痛苦与解脱,如果再加上收录在《艾未未作品左小祖咒原声配乐No.1》中的《512地震遇难学生名录》,就构成了《苦鬼》的后续篇——《苦鬼之死》。 “苦鬼”是左小祖咒为这个时代塑造的伟大的形象,但因“苦鬼”而忽略左小的其它音乐是得不偿失的。我知道很多人听左小只关注他写的歌词,就像另一些人总想屏蔽掉他的唱。《钱歌》的歌词是左小最机智的创作之一,但我觉得纯器乐的《大钱歌》有着比《钱歌》更加精彩的编排和出其不意的效果。进入纯器乐和进入左小的音乐都是有门槛的,但这个门槛往往是听众自找的。 好了,再听一听河南坠子大师郭永章先生演唱的《吹牛》吧,这已经是这首歌在左小唱片中的第三个版本了,却也是真正的原版。沙砾、烁石、锉刀、??,我想了很多词语,但却找不到一个适合来形容郭先生的唱腔,但我能感觉到他和土地的关系,我知道把《吹牛》称为一首挽歌并不是合适,但郭永章分明已经把脚印留在了他走过的土路上。 而左小祖咒,他的脚也从未离开因苦难而沉重的土地,他谱写了一部魔术时代的悲歌,却笑眯眯的站在那里,他是个无赖,或许他还在嚣张地唱: “真的真的不是吹牛 这是属于你们的地方 我本是老天爷他干爹 你看我体面不体面啊 说啥个人定胜天 天不尿我我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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