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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ost identity ----另一种角度看《赛德克·巴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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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ZitroneEins@zitroneeins 6/29/2012 4:14:00 PM
《赛德克·巴莱》的核心思想就是里面的那句激动无数人心的台词: “如果你们的文明是叫我们卑躬屈膝,那我们就让你们看见野蛮的骄傲!” 以上说法是扯淡。 好吧,以上说法部分是扯淡。 《赛德克·巴莱》不是没有让我感动。我看到莫那鲁道一点一滴积攒火药的坚忍, 我看到举族妇女欣然赴死的平静,我更看到了英勇战士的鲜血如殷红的樱花般飞散飘零 。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同时进入我眼睛的还有另外一些东西,一些无法被刻意 忽略的东西,而我相信那也是导演有意为之的表达。 如果仅仅是原住民英勇反抗侵略者的故事,那导演的水平也就是大陆主旋律导演的 水平而已。影片令人颇为玩味之处就在于除了反抗侵略的主线之外,导演还加入了许多 细节,使影片表达的层次更加丰富,使影片引发的思索更为广阔。 除了主角莫那鲁道之外,影片给予相当笔墨来描述的是花冈一郎和花冈二郎。二人 虽然有着日本名字,但其实是归化日本的藩人,他们能说日语,在日本警察驻在所当警 察,与日本人一起居住在镇子里而不是和藩人一样住在部落里,甚至他们的妻子,虽然 是藩人,却也都起了日本名字。 也许他们从未想过藩人还会反抗,所以他们的追求想来无非是现有的日子能安安稳 稳地流淌下去。虽然身受族人和日本人的双重蔑视,但他们仍想: “已经忍了二十年了,就再忍二十年吧……等我们的孩子长大,或许就能彻底改变我们的 野蛮形象……” 但这也是莫那鲁道不得不反抗的缘由。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清楚,反亦亡,不反亦亡 。暴烈的反抗,只会招致整个部族在日本人灭顶般的重击下变为齑粉;而如若不反,日 本人的所谓文明和教育只会一点一点地淘澄他们的血统和信仰,使之变得渐渐稀薄。二 十年后,将再无赛德克·巴莱。 当莫那鲁道找到花冈们时,他们便一下子掉到了巨大冰冷的夹缝中。他们要怎么做 ?他们要帮谁?他们的生身是藩人,他们的教育却是日本;他们的信仰是文明,他们的 禁锢又是传统。他们的未来,是要进入日本的神社,还是要踏上祖灵的彩虹桥? 他们最终选择帮助藩人,但一种巨大的纠结仍旧盘踞在心里无法散去。当他们最终决定 投缳自尽时,其中一个问另一个: “我们到底该是日本天皇的子民,还是赛德克祖灵的子孙?” 导演当然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那另一个答道: “切开吧,一刀切开你矛盾的肝肠吧,哪也别去了,当个自在的游魂吧!” 如果在文明和传统的摇摆中无法选择,他们只能选择同时背弃文明和传统。 我相信这种对于身份的困惑不仅仅停滞在那个时代。不错,日本侵略者固然已经远 遁,但不用多久,新的、更强大的征服者,即现代文明,就将以更强大的态势汹涌而至 ,山地藩人们又将面临新的转折,面对新的苦恼。 这种身份认同上的暧昧和摇摆也体现在导演对于日本的态度中。固然,日本人占领 了山地,强迫藩人做廉价的苦工,但其实除了那个被藩人痛殴的日本警察吉村之外,你 其实找不到什么大陆抗日电影中常见的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侵略者形象。相反,正面 、温和的日本人形象偶有出现。比如影片最后日本人设立了藩人收容所,日本警察为藩 人女人的苏醒而欣喜;又比如那个努力学习藩语,一心一意想和藩人成为朋友的小岛。 讽刺的是,正是由于藩人在暴动中,极富义和团气质地杀了小岛全家,将其推到了藩人 的对立面,而他也最终造就了莫那鲁道一族的几近灭族。 从导演对于日本的态度中,是否也可以辨出日本统治对于台湾的影响,以及这种影 响的延续? 影片除了以歌颂藩人不自由毋宁死的骄傲为主线之外,对于藩人传统的种种弊害也 并未回护,而这正是使整部影片丰满而立体的难能可贵之处。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我 们不免有一些问题油然而生:日本人武力侵占台湾是恶,是不正当;那么藩人为争夺猎 场而彼此凶残互屠就是善,是正当?日本人奴役殴打藩人是恶,是不正当;那么藩人小 孩手执竹枪不由分说地刺向日本妇孺就是善,是正当?为何在道泽族人的眼中,部族的 世仇要高于整体藩人的危难,以至于他们甘愿听从日本人的驱使来追猎莫那鲁道一族? 莫那鲁道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就没有吗? 所以,不管是影片中的藩人,还是影片外的我们,其实都面临着两难的选择。对于 藩人来说,文明的到来带来光明,但这文明却执着侵略的刀锋;传统的流传保证了血性 ,可这血性却又不时失控地转向残忍。他们“不想当野蛮人,但不管怎么努力装扮,也 改变不了这张不被文明认同的脸。” 其实我们都是花冈,在文明和传统的夹缝中勉强生存。我们享受着现代文明的各种 便利,而现代文明却将古老的恬淡平静一点点削减。我们无时无刻不向往着田园牧歌的 甜美诗意,却又不愿去承担传统所固有的驽钝和艰难。 只能善意地认为,人类还是孩子,我们还都是孩子。我们只是走在一段绵长历史的 最初发端,还未成熟到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做出平衡的抉择,而只能像个懵懂的幼儿, 在地上不断地匍匐,摸索。 既然是孩子,就唱一首关于孩子的歌吧,这是我所喜欢的《太阳旗》片尾的歌: 我的孩子啊,我知道 在那激情奔放的日子里 你们学会一首歌 为即将被遗忘的祖灵唱歌 每一个音符紧密地拥抱祖灵 你们跃动的身躯舞向祖灵 你们灵魂的尊严像密云中的闪电 令敌人不敢直视 但是,我的孩子啊 你们的恨意让天地暗下来 看不见远方的星辰 啊,那些星辰已渐渐垂灭 我的孩子啊! 你们刀尖的寒光 让月亮苍白如蜡 你们刀尖的血渍 让夜晚不停燃烧 听啊,孩子们 从森林里飘落下来的声音 是祖灵的叹息 还是风的叹息 听啊,孩子们 从浊水溪流下来的呜咽 是祖灵的哭泣 还是云的哭泣 我的孩子啊! 你们看,世界在不停地颤抖 你们看,染红的土地沉默不语 你们看,波索康夫尼的树皮一片片剥落 你们摸摸看,你们染血的双手 还能捧住猎场的沙土吗? 你们摸摸看,你们悲愤的前额 还能展开一座美丽的彩虹桥吗? 你们摸摸看,你们疑惑不安的嘴 还能在所有的季节说话吗? 我的孩子啊,你们知道吗? 森林中的松子已在风中全部碎裂 泪光闪闪的月亮横在你们走向死亡的途中 暗郁的云朵已遮不住 向着微弱的星光缓缓驶去的悲伤 我的的孩子啊,你们知道吗? 时间轻如一朵火焰 你们灵魂里的星星已被点燃 你们的梦广大如一片蓝色海洋 而你们的灵魂里欢乐的泪水却已干涸 我的孩子啊,你们知道吗? 为说出自己的话 需要吞下许多屈辱 为实现梦想 需要吞下许多遗憾 孩子啊,你们怎么了? 我的孩子啊,你们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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