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Richard II剧本还是Donmar Warehouse的话剧版，Michael Grandage在这里的收官之作，小雀斑Eddie Redmayne第一次肩挑莎剧主角的非完整版作品——为了符合16人小舞台演出掐掉了Act III scene i一整场戏。但三遍看下来，对整体的故事结构和人物性格还是有了大概的了解。 Richard II在莎士比亚整个历史剧系列里并不算特别出挑的人物，与其他宏大战争场景感情纠葛渲染出来的王相比，理查二世更注重剖析人物的内心世界，君权神授的王位与议会选举的冲突，更微妙，也更耐人寻味。 戏剧版的开场更容易直接挑高对第一幕冲突的铺垫。小雀斑曾经说过人们听到Donmar总会被这个在伦敦西区戏剧舞台占有不可或缺之地的名字如雷贯耳。Jude Law版的Hamlet，Kenneth Branagh和Tom Hiddleston版的Ivanov，Ewan McGregor和Tom Hiddleston的Othello, Derek Jacobi版的King Lear和Twelfth Night。这些名字对于普通观众来说如同圣徒的Holy Land，是需要一路虔诚膜拜也接近不了的地方。 所以当我第一次拿着票惴惴不安的走进门的时候，第一眼就被已经不知道在舞台中央坐了多久的头戴皇冠的王震慑到了——不是因为王者气息，而是伸手似乎就能碰到的距离。 Alison Weir在描述Richard II时说“他会头戴王冠在威斯敏斯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比所有其他的王更重权位。当他看向谁时，那人必得向他下跪。” 就是这样一个行为，在加重王权的同时给了他一丝孩子气的冲突感。所以我们看到Ben Whishaw版的Richard在王位旁多了一只玩宠猴子。所以他会在第一幕两个不可调和矛盾下Bolingbroke和Mowbray决斗时丢下执杖结束这一由他引起的冲突——早就埋伏在第一幕前的冲突——Duke of Gloucester的死亡。Richard脱不了干系，又不能坐视Bolingbroke对Mowbray的指责。而提出以决斗解决问题却自行中断，与后来终身放逐Mowbray，和随口把Bolingbroke的放逐时间由十年减到六年。 Richard无疑是聪明的，又是这种带着稚气的小聪明，与浑然天成的自怜与自恋让他被聪明所误。 再比如主动摘下皇冠让位Henry那一幕，小雀斑自己的描述是那一刻他还当他和Bolingbroke像小时候玩耍一样，你抢走了我的东西我可以再抢回来。顺便说一句，Richard II里的Bolingbroke稍微演过一点就只剩满脸“我该拿你怎么办”的宠腻掉了的感觉。毕竟可怜的Henry IV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要过王位。但正是这种表面上的正义与实际的反叛带来的冲突更为强烈。我更喜欢Andrew Buchan的硬朗，相比较备受赞誉的Rory Kinnear总觉得被Ben Whishaw化骨绵掌了。 但相比较我喜欢Ben Whishaw的版本，小雀斑的Richard总是有点太过阳光男孩的直。Ben Whishaw的小动作和小眼神如同锦上添花一般把Richard演活了。特别是看他之后对自己角色的解读，You'll never be in the world until you can accept the fact that you sort of nothing. 没有人喜欢这个因为没有人想承认自己什么也不是，我们四处炫耀仍不满足，永不平静。所以Richard监狱戏的升华才如此感人，所以才不能简单的评判他是一个失败的王还是成功的人。 Richard整部戏诗意的语言与厚重的政治历史背景的确是难以解读，不得不表扬一下Rupert Goold导演的画面感，颜色与取景强烈的picturesque，甚至能传达台词表达不出的意境。 比如Richard “down, down here I come”那场“天使流汗”戏，君权天授的Richard即使有宗教信仰的支持，在世俗民主和违背国家利益的事实面前也之只能如蝉翼般微薄且蜕为透明，Richard必须退位，甚至必须承认自己的罪行，即使是君主专制，王的权利也没有无法无天。但他这一切在他“My crown I am (willing to resign); but still my griefs are mine”的语言里体会他的“Still am I king of my griefs”。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出现“Hollow Crown”这个概念，如同无底的井盛满退位王的眼泪。 最后说说Richard的装扮在豆瓣也好微博也罢引出了很多恶搞的梗。不是说玻璃心看不得，而是每次看人们介绍Ben Whishaw的时候，除了这个“可笑”的Richard，再就是《香水》和《明亮的星》，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坐下来忍受住内心的煎熬看完那部堪称年轻一代演技巅峰的《Criminal Justice》，又或者不被名字干扰听一听他和Andrew Scott合作的每一句的能够当典范的《Cock》。当然乐观的想，大浪淘沙之后，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抛开他的性向抛开对他的隐私的关注，真正喜欢上这个低调而认真演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