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天的唱片能够在21世纪出版，证明一切事都有可能发生。 张广天，一个恍如隔世的名字，估计已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因为20年前，他就是以一名异类的身份，给大陆流行音乐制造了一段不和谐的插曲。今年夏天，他突然又重新归来了，唱的还是他那摸不着边的曲调。从1993年的《张广天现代歌曲专辑》到2012年的《杨柳枝》，张广天似乎更加理解了现代二字。 让一个90后或80后听张广天的歌，也许会目瞪口呆：这到底是什么呀？当大陆流行音乐制造出李宇春、尚雯婕(微博)、龚琳娜等一个个神话后，我们的唱片工业还允许出版张广天的专辑，我们不得不感谢时代的包容。而从头到尾，张广天这个江南人一直就没有想削尖脑袋，混入流行音乐的大军。他对汉语如何介入音乐和歌唱的兴趣，远远大于他的作品是否能入选国家级的庆典晚会。听张广天的歌，感觉时空一下子错乱了。 《杨柳枝》收录张广天近年11首作品，它们依然延伸了创作者“歌嵌在生活中”的精神。当我完整看完整张专辑的歌词后，发现张广天的眼神始终一动不动地瞄准着大众，他似乎还没有学会如何曝晒自己的胶片。就算是开篇曲《卖歌》和结尾曲《我常到这亭子里来》，虽然开场白是以“我”开头，但景观却瞬间扑向草莽世间，这是一种非常反常的歌唱视野。《卖歌》写了一个音乐创作者的现代化遭遇，“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从唐诗到宋词到摇滚乐 那个唱新闻的阿炳被你们忘记了 那个拉二胡的阿炳被你们留下了 在我的歌本里有很多歌 能够卖出去的没有几支歌……”对一名流行音乐爱好者来说，要理解张广天的表达内容是要费些气力的。首先，他唱的绝不是情歌，那些如地沟油般肆意流淌的形容词，在这里是寸草不生的。创作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和张广天毫无瓜葛的左小祖咒(微博)似乎又是他的远房亲戚。 张广天的音乐具有一种朴素的诗意，在他认定的腔调和编曲中，一个固执的轮廓越发立体。《杨柳枝》取材中国古代民间传说，写兵荒马乱时代里人该守的道义；《福音》 借亲情探讨某种继承权的合法性，“你们父亲他走了 可是他还要回家 他把钥匙交给了你们中间的那个人 你们是盐却不咸 你们是灯却不亮 你们谁也看不见 你们是血却不红 你们是剑却不锋利 你们谁也不在乎”；《烟一样的树》如鲍勃·迪伦上世纪60年代的民谣曲调，以鲜有的风景铺陈来继续探讨信仰与欺骗的关系，它更像是《福音》的户外版，“你带我走进一片旷野 旷野的草木把我们埋藏 我为何一直就盯着前方 难道它就是你消失的方向？”近10分钟的《我的朋友京不特》是歌手对一个多年前背井离乡老友的惦记和致敬，它以从容的神情铸造了一丝时代的缝隙，“我的朋友京不特 你的笑容有点涩 告诉我童话家他说没说谎 也许我们都在说谎 只是大难不死天命难违抗”。 在真诚得几乎荒诞的歌唱里，我仿佛看到，在高楼林立却也空空如也的大地上，张广天孤零零地辨认着一个快要消失的方向。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变。而就在这股风流中，“月光就这样倾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