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家门前有一条大河，无论他上哪儿去都绕不开这条河，因此从小到大与此河结缘。 沙枣十几岁时就能吃一斤米的饭，挑百十斤重的担子，但是不会游水。 有一天，他独自一人撑着一船小山似的红茅草到对岸集镇出售。 船至河心，突然遇到大风。 船随着大浪左右摇摆，一时手忙脚乱觉得无法控制。 一巨浪扑来，船立刻颠覆。 茅草浮满河面，人一下子沉入水底。 沙枣沉入水底后，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惟恐被河底暗流卷走，连忙弯下身子，双手着地。危急之中，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屏气凝神，一步一步向河对岸爬去。当他爬行二十余公尺后，看到照进河底的一线阳光，心知离岸不远，猛一起立，头果然露出了水面。 自此，沙枣决心学会游泳。 初学“狗爬式”，不日，可游十余丈，沾沾自喜。对伙伴说，我又不想去参加什么游泳比赛，争金夺银，何须再学。 一日盛夏午后，见众伙伴在河中游泳，俯仰自如，一时技痒，遂脱下衣服冲向河边。 谁知，一时立足未稳，人往后一仰，滑至河心。 及至河底，沙枣睁眼一看，水草游鱼，历历在目，但全无畏惧。因今非昔比，所学游泳技术，今日正可一用。遂向前挥动双臂，想游上水面，然不知何故，终未能如愿。 幸众多伙伴来救，揪住头发拽至河边。 一友问，既已学过游泳，为何不能浮出水面。沙枣低头一想，原来刚才划水时，情急之中只顾挥舞双臂，忘了同时以双脚鞭水助力，故于河底作无效挣扎。 众大笑。 高中毕业后，沙枣回乡劳动，常撑一小水泥船为生产队运粮运草。 尽管他撑船技术不佳，船头常常“叼坎子”，即船头不是撞上南岸，就是撞上北岸。所幸于小河中航行，无大碍，惟行船速度不快而已。 一日，沙枣奉命撑船去大河对岸接去公社开会回来的队长。至河心，偶遇一漩涡，空船不由自主地随水波打起转来。尽管一支竹篙在手，亦无计可施。适逢两艘机帆船一南一北劈波斩浪而来，对方发现河心有一小船在打转转，惟恐相撞，以高音喇叭喝令让开，同时鸣笛告警。沙枣急得满头大汗，恨自己行船技术太差，驾驭不了一条小小的空船。眼见相向而行两条大船上的舵工一边骂一边拐了个大弯避开他急驶而去，犹惊魂未定。 一年后，沙枣当上民办教师。 某冬日薄暮时分，沙枣骑自行车回家，至渡口，见杳无一人。彼时若绕路则须多走十多里，若等渡工，不知何时等到。徘徊犹豫之际，忽见一小船沿河驶来，正欲举手呼唤，一妇女走至身边主动招呼说，是沙老师吧，别喊了，那不是渡船。渡工王二爹病了，是我家男人，刚替人家运沙子回来，我让他把你送过河去。 沙枣大喜说，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回家后才想起，她儿子当年初中未毕业即打算中途辍学，是自己力劝让孩子继续求学，而今大学毕业后在某跨国集团公司任部门经理，年薪三十余万。想来因她感念自己，故如此热情。 二十年后，沙枣当上镇长。 因河上新建水泥大桥峻工，举行庆典，主管部门特请沙镇长为大桥通车剪彩。 剪彩这天早上，沙夫人一边为沙镇长穿上西装，结好领带，一边悄悄地嘱咐他，剪彩后万不可第一个走过新桥。据风水先生说，大桥合龙后第一个过桥的人必为祭桥之人，历来如此。 上午，桥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沙枣剪彩后，神彩奕奕，红光满面，正欲领着一班人马举步上桥，观赏大河两岸风光。忽然想起夫人告诫，不由得止步不前。 正当众人惊愕之时，秘书小王急趋步向前，低声问何故。沙枣说，腹中疼痛。小王立即喊来小车。将沙枣扶入车内，命司机送往医院就诊，而由自己代替引领众人上桥。 年底，沙镇长宣布提拔小王为镇**办公室主任。 补记：一日茶余饭后，沙夫人笑着对沙枣说。其实，第一个走过新桥的人若想趋吉避凶，亦有破解之法。 据说，曾有一出嫁新娘，聪明伶俐。大喜之日，途中巧遇一大桥合龙。轿至桥顶时，新娘一边念念有词曰：“新人过新桥，拿钱买路跑”，一边从手腕上脱下银镯扔向桥下水中，后果安然无恙。 沙枣听罢哈哈大笑，曰何不早说。 自此，沙枣坐小车于大桥上经常来来去去。不知何故，梦中仍常常在水底下屏气凝神，一步一步爬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