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女娲娘娘身边的一只九尾灵狐。有一天，女娲娘娘突然叹了一口气：“商汤气数已尽，取而代之的将是周王姬发，你们谁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众姐妹彼此看了看，没有应声。姬发。我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我愿意去！女娲娘娘看了我一眼，没有理睬我。目光又扫向其他姐妹。我愿意去。我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娘娘用惋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灵儿，不是我不答应你，别人还好。你去了，只怕凶多吉少。如果你们没有相遇或者他认不出你，你就灰飞烟灭了。这样，你还愿意去吗？灰飞烟灭。我没有想到这样的后果。 2 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我受了伤，在茫茫的山野中乱跑。后面猎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可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落日的余晖洒照在山野中，有种凄美的感觉。 当我醒来时，我已经在一个很干净温暖的小屋子里面，我腿上的伤已经被仔细的包扎好了。我试着挣扎着站起来看看我能不能动，还没等我爬起来，我便被一个小男孩抱起来： 灵儿，乖，别动。乱动你的伤就不容易好了。等你好了，我就带你一起出去玩，好不好？他边说边轻轻的抚摸我的毛发。我看他没有恶意，便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 一个孩子，当然不知道九尾灵狐的珍贵与妙用了。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漂亮的小狐狸。我不禁笑了一下。那个孩子，眼睛炯炯有神，身上的衣服说不上简陋，但也说不上什么华丽。 姬发，你在屋里做什么呢。瘸子弟弟？另一个比他大的少年推门而入。 邑考哥，我在给灵儿疗伤呢。 灵儿？邑考望了望我，笑了笑，就是它吗？ 嗯，哥，昨天我出去的时候，发现它被一群猎人追赶，后来昏倒了，并且受了伤，所以把它带回来了。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好久没有过来了，爹让我过来看看你。那我先走了。邑考出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间感到害怕，便使劲儿往姬发怀里靠。他安慰我说，放心，哥哥不会伤害你的。 我的伤渐渐好了，姬发整天带着我出去，他和一些人在田里干活，而每当这个时候，邑考便在旁边无所事事的样子。 一天中午，姬发出去了，我则像平时一样在他的床上睡觉，惊醒的时候便发现邑考拿着刀和碗站在我面前，刀刃上沾着血，而血还正源源不断的从我的腿上流出。我没有办法挣扎，只好用恶毒的眼光看着他。 等邑考走了之后，姬发过了很久才被送过来，头上还受着伤。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里有些担心，可我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了。刚刚流出的血还奈何不了我。 可姬发还在昏睡中，我没有办法向他告别。便只好进入他的梦境之中。 姬发，我要走了，要向你告别了。 咦，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我是灵儿啊，你忘记了吗？你救的小狐狸就是我。不过姬发，现在我就要走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天的照顾。 呵呵，这没什么。你要走，去哪啊？为什么啊，这里不好吗？我…… 不是，这里很好。可是我要回家啊。对了，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三个愿望。 我们不可以在人间欠情的，一点都不可以。对他，我只有这么做了。 愿望，你可以帮我实现愿望？真的吗？可是，我的愿望有点不切实际，除非神仙，否则，没有人能帮的了我。 我可以帮助你的，真的。我开始有些焦急。如果他不说，我就永远回不去了，只能在凡间永远的做一只小狐狸了。 那我说了，我想我的腿可以好起来，像正常人一样，不用连累别人，也再不用受别人的欺负。我还想做一个英明无双的王，让百姓们不再受苦。我还想……他看了我一眼，停下不说了。 怎么了，快说啊，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啊？ 姬发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我想你留下。 不行，不行的。我必须要回家了。你还有别的愿望吗？ 那等我们长大后，你做我的新娘，可好？ 我看着他，感觉此刻的姬发真的是一代帝王，而不再是一个孩子。 那我走了。我避开他，打算离开。 等等！灵儿！ 我听到他的呼唤，忍不住又停了下来。 他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一个玉狐狸，走过来给我戴上，灵儿，到时候我一定能认出你，你也一定要认出我。 3 我摸到自己脖子上的玉狐狸。 灵儿，到时候我一定能认出你。姬发的话又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我愿意去，就算灰飞烟灭，我也愿意去。 我想了想，对女娲娘娘说。 娘娘，我愿意和姐姐一起去。我转过头和双胞胎妹妹对望一眼。 那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我成全你。望你好自为之。 4 妲己，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 纣王真是痴爱着这个女子，为了得到这个女子的爱，他不惜一切。 他的王叔，他的臣民，他的江山，只是为了让这个女子快乐。 我在冷眼旁观。有时感到纣王很可怜。无论他怎样做，做什么，他爱的女子都不会快乐。因为她没有灵魂，妲己只是一个躯壳而已，真正的灵魂则是我——爱着姬发的灵儿。 很多时候我只是寂寞，看着天下生灵涂炭，姬发救民于水深火热。而制造这一切的便都是我——那个答应给他江山的九尾灵狐。 我不快乐，我想离开，可又不能走。想想我和纣王其实都很可怜。他爱的女子没有灵魂，我爱的男子现在却在诅咒我，欲诛之而后快。 朝歌沦陷了，纣王自焚。 一切都结束了。 我好想回去，做回当初那个少年身旁的那只可爱的小狐狸。 5 对不起，邑考。当时我错怪了你，也错杀了你。在纣王自焚时邑考出现，说要带我走。 灵儿，我从没有怪过你，你也从来没有对不起我。邑考面带微笑。我们走吧。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陪着我。并且——不怪我。 我感到抱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后悔，做了那么多事，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杀了邑考。 原谅我。邑考！ 灵儿，我说过，你无需我的谅解，因为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应该祈求的是发儿的原谅。因为你杀了他最敬爱的哥哥。就算你回去，就算弟弟认了你，你也做不回当年的那个灵儿。况且——弟弟已经找到“灵儿”了。所以，我们一起走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男子了。他拥有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气质高贵文雅。这么多年守候在我身边的人原来竟是这样一个卓尔不凡的人。如果不是当年我错杀他，（为了少年时候的放血之仇，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就姬发才那么做的）那么现在的王位应该是他的吧。可如果不杀邑考，那个让姬发做王的承诺又怎么能完成。 抱抱我。 感到邑考怀抱里的温度竟如当时发儿抱我一样。 我放开他，望向城下。邑考微笑不语，和我并肩而立。 姬发率着他的三军，英姿卓绝。 在他的身边，有一位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子。 瑚儿——妹妹。我惊叫到。 妹妹？邑考看着我，其实我早该想到，天下哪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难怪发儿认不出来。 到时候，我一定能认出你，你记得也要第一眼就认出我。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姬发当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我摸了摸脖子上的他亲自为我戴上的玉狐狸，想扔掉但终没有舍得。 你说会认出我的，是的，你的确认出了“我”，天下断没有两张一样的脸，可我们不是天下的人。我不会怪你们的。邑考，你为什么断定瑚儿不是我。我心怀疑惑望向邑考。 邑考拉过我的手，指着我无名指上的红丝，因为她的手上没有这道伤。瑚儿祈求我不要告诉发儿，她说第一眼便爱上了他，就算认错了她，也没有关系，只要在他身边就足够了。我答应了她。灵儿，对不起。后来，我想你在朝歌，父王来朝歌朝拜纣王时我便跟来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可是我却把你杀了。 这样正好，我可以守着你不走了。 我无语了，对于邑考，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现在，我该跟他一起离开，然后浪迹天涯。在发儿的治理下，天下一定会太平的。瑚儿守着他，也就够了。可是，妲己不死，不足以谢天下，灵儿不死，那些枉死的灵魂，不足以含笑九泉。 我望着邑考，想再次对他说对不起。可还没有等我开口，邑考便急着对我说，灵儿，你不能这么做，这样，你会灰飞烟灭的。如果这样，你还愿意去吗？ 如果这样，你还愿意去吗？女娲娘娘也曾这样子问过我。 泪水忽然就掉下来了。 我愿意去！ 上一次，有瑚儿陪我做伴，当再次面对这样的询问，回答的却只是我自己。这一次，只是我孤身一人。 转过身，我向城楼下走去。邑考离我越来越远，发儿离我越来越近。 这短短的几步，我像是走过了生生世世。许多画面交替这从我的脑海出现，从我和姬发的初次相逢到我们的再次相遇。 原来，时间可以这么长，也可以这么短。 红尘万丈，走进去便是劫。 我眼中的，不是当时那个握着我的手，说要我做他的新娘的少年了，而是一个威严的君主。 他眼中的，不是那个活泼机灵可爱的灵儿，而是那个杀了他敬爱的哥哥，置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坏女子——苏妲己。 妲己，对不起，让你枉担了一个恶名。如果不是当年那个许诺，如果不是那次错误，如果不是……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天下苍生，对不起，一切都是灵儿的错。爱对了人，却被命运捉弄，走进了朝歌。 邑考，对不起，你的爱，我无以为报，生生世世，也只能相欠了。忘了我，找一个可以值得爱的人吧。 瑚儿，妹妹，好好守着发儿，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君主的，我对天下犯的孽，只有由你来偿还了。 发儿，对不起，你的三个愿望，我其实只完成了一件。就算告诉你，我是你的灵儿又如何？放了我，你又怎么对天下负责？杀了我，你又怎么对得起你的许诺？所以，我不要说，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我自己失望。想做一个英明的君主的你，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灵儿。你的王后，我做不了，也不能做。只要你眼中的是“灵儿”，那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6 王，这是取那妖女首级时掉下的玉狐狸。 姬发将它拿手中，摘下自己脖子上戴的玉狐狸，一大一小，正好是一对。 一阵风过，手中的那只小狐狸，瞬即成灰，纷纷扬扬后，什么都没有留下。